四十年后参加一次知青联谊会，他俩意外重逢。再见高山腕上那只嘀答走动的手表，黄海鸥眼泪刷地就下来了。

女人的眼泪是凶猛的洪水，瞬间冲毁了高山的记忆堤防，一段青春往事决堤而出……

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末，高山跨出师专校门，被分到三县交界的偏远中学。心情正灰暗着，却发现同来报到的还有一女生，姓黄名海鸥，长得娟秀文静。他有瞬间被照亮的感觉。

虽在师专时，各自专业班级不同，海鸥英语他中文，但因为同校毕业，他们的共同话题就多了不少，一起回忆大学所在的城市与校园，点点滴滴都是温暖与亲切。又一同分配到这偏远山区，彼此就有惺惺相惜的亲近。

黄海鸥也欣赏高山俊朗的面容、不凡的谈吐、飞扬的文采。但在高山这边，心里是自卑的。她出生县城，且书香门第，只这两条就让农村长大的高山压力山大。据说她还有一位叔父曾任邻县教育局领导。不过，高山看不出她有丝毫城市优越感，便责备自己想多了，心里也更加真心地去爱海鸥。记得高山还为她写过一首诗，其中有这样两句：“你是一只美丽的海鸥\在我荒凉的岁月里舞蹈，歌唱\每当倩影投射到我的海面\总会激荡起热烈的浪波……”

高山在为她写情诗的同时，也悄悄准备着一份像样的定情物。尽管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不到 500 元，但他不抽烟不喝酒攒着钱。一次进城逛百货公司，高山一眼就相中了单价 125 元的海鸥牌手表，铮亮的光泽，精美的设计，优雅的风格，处处流露出高贵不凡的品质。尤其是“海鸥”二字，暗合海鸥的名字，表明自己的用心……

这次知青联谊会，高山是作为特邀嘉宾参加的，没料邂逅了也来参加聚会的黄海鸥。他们四目相对，恍若隔世。只有高山手腕上的海鸥表，依旧发出轻快的滴答声。

记得那年七夕节，高山将这块海鸥表，郑重戴在了黄海鸥的手腕上，晶亮的光泽和欢快的滴答声，瞬间点燃了他俩的激情。

这年春节，他们各自回家看望父母。没想年后返回任职的学校后，迎接高山的是卧室书桌上那只海鸥表，和表下纸条上“对不起”三个字。

一切都明白了。高山脑子顿然一片空白。

后来才知道，官复原职的海鸥叔父，将她调到邻县县城中学去了。她婶婶赓即为她张罗了一门亲事，对方是那县上领导的公子。

人都实际，不能免俗。自己没有把握给她更好的生活，那就应该放手。高山把海鸥表放在唇边吻了吻，然后小心戴在自己的手腕上。从青年到中年，再从中年到退休，这一戴就是四十年……

避开知青相聚的热闹欢腾，他俩坐在清冷的角落。海鸥问：“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戴着？”

高山点点头。

她又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他不觉沙哑了嗓子：“你该知道的。”

泪水慢慢溢出多皱的眼眶，瞬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。

往事历历涌上心头，黄海鸥不禁喃喃吟诵道：“你是一只美丽的海鸥\在我荒凉的岁月里舞蹈，歌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