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为在卫生院伙食团吃了晚饭后，只等天黑。天刚黑一会儿，吴为迫不及待地往苏舒家去。

苏舒这一次把前门关死了，只留后门半掩着。

吴为从后门推门进去，见屋内没有声息。于是蹑脚往里屋去，还是没有动静。吴为有些惊了，这是怎么一回事？他又不敢喊。只好硬着头皮往后面偏屋走去。

后屋内有一颗白炽灯亮着，照着一张有洁白蚊帐的床。透过细纱织成的孔隙，见床上睡着一个美丽如画的美人儿，她是苏舒。

苏舒睡得很香甜，左手臂枕着左侧的头，只露半个玉脸。

“苏舒，苏舒。”吴为叫了两声。

苏舒一下子把眼睛睁开来。“你吓了我一跳，”苏舒一边搓眼一边说，“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，我吃了晚饭困了，想睡一会儿。”

苏舒从床上慢慢坐起来，然后下地，用梳子梳了几下头，坐在那把竹躺椅上，望着吴为说：“你怎么才来？”

“我想天黑了来好一些，再加之我俩的事还没有公开，让人见了，说一些闲话。”吴为说。

“你怕什么呀！我都不怕，你这个胆小鬼。”她用手指在吴为额上轻轻按了一下，半开玩笑地说。

“哎！苏妹，说归说，要是你妈不同意这事，到时我们不能在一起，你说咋个办呢？”吴为问。

“这事……我倒是没有想过，我只是想，我这一辈子已跟定你了，我们都那样了，还有什么话说呢。”苏舒急了，“难道你还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
“哎呀！我咋个敢啊！”吴为急忙回答。

“哦，这还差不多，我谅你也不敢。”苏舒满意地回答说。

屋内寂静无声，两人你望着我，我望着你。

“你还是没有给你妈说过我们的事吗？”吴为终于又问起他们的事来。

苏舒乖巧地摇了摇头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天还没有亮，吴为从苏舒家一早出来，回到了金子井卫生院。他非常愉快地早早地打开了卫生院的大门，迎接那些要来看病的人。这个时候，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满足感，他想到他从小没有母亲，一直都在寻找一种满足与宁静的生活，今天，或许真的已经找到了。这里有一个美人儿，许愿将伴他共度终身。他觉得这一辈子再也无它求了。

吴为一个人独自擦抹着卫生院内的桌椅板凳，并打扫卫生院的地面。他还是那样的精力充沛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

正当吴为沉浸在情不自禁的喜悦之中，一个料想不到的事，让他不知所措。

吴为在苏舒家里住了那一晚后的第三天，苏舒的母亲一大早到卫生院找到了吴为，她对他说：“吴老师，你今天下午下班后，到我家里来一趟。”

吴为听到吴良芳称他“吴老师”，心里着实惊了一下，她怎么会这样称呼自己？于是，他笑眯眯地问吴良芳：“姑妈，你有事要找我吗？”

“是的，我正有事找你，你下班后早点来。”吴良芳板着面孔，样子显得很严肃。

“好好好，我一定早点来，”吴为赶紧回答。

吴良芳走了，给吴为留下一个茫然的问号。他想，吴良芳找我有什么事，难道是苏舒给她说了我们的事，她知道了之后，不同意这门亲事？

上午，卫生院里工作的人都来上班了，唯独不见苏舒来上班。吴为问收费室一位叫莫礼英的小姑娘，苏舒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。小姑娘告诉他说，苏舒的母亲今天一大早来给苏舒请了一天假，说叫她今天一个人顶着班，以后苏舒还她的假。

吴为听了，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。

到了下午六点钟，吴为赶忙火急火燎地往吴良芳家里跑。

刚到吴良芳家大门口，只见大门大开着，屋子里面没有声音。

吴为心神不安地走了进去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

堂屋里没有人，只听得后房那个偏屋里好像有抽泣声。

吴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，见吴良芳和苏舒各自坐在一张竹椅上。

吴良芳板着脸，见吴为进来了，便说道：“你来了，坐那边吧。”一边指着她对面的一根板凳。

吴为慢慢地坐下去，再一看苏舒，见她好像刚才哭过，眼角还有泪痕。

“是咋个回事呢？吴为，你和我女儿是咋个回事呢？她说你向她求婚了，有这回事吗？”吴良芳已迫不及待地发话了。她张开嘴时，嘴里露出了满口的紫蓝色，再加上她好像是气昏了，脸色惨白，好像是一个刚从坟墓里走出来的人。

“是的，姑妈，有这么回事，我喜欢苏舒。”吴为觉得已隐瞒不过去了，看样子，苏舒已给她母亲说了。

“哎哟喂！这成什么事儿，这怎么行，你们应该是兄妹，怎么能这样？”吴良芳更加急了。她张开的口里更显一片片紫蓝色，那是她用棉签蘸了紫药水治疗她经常爱患的口腔病。吴良芳过去常患口腔溃疡，吴为见她在卫生院常用紫药水搽口腔，搽上一两回好像就好了，但她口腔里好多天都是紫蓝颜色。

“不行，不行，坚决不行。”吴良芳接着说，“你比苏舒大八岁，现在提倡晚婚，苏舒才十九岁，那么还要四年以后，那时你已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。再者，你有过政治问题，我女儿跟了你，等于今后她的政治前途跟你一起完蛋，你想过没有？”吴良芳叽里呱拉说了一连串问题。

“我过去曾经有过那个不明不白的政治问题，但上面并没有做定性结论，更没有定过罪。况且，我从没有做过坏事，那个所谓政治问题现在已没再提了，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”吴为赶紧辩解。

“好像？好像归好像。但你有过政治问题这是事实，不要再说了，我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。从今以后你们不准再来往，听见了吗？苏舒，不准再来往！”吴良芳的目光紧紧盯着苏舒，语气重重地重复强调了后面两句话。

苏舒抬起头，用目光轻轻地瞟了吴为一眼，然后赶紧面对着她母亲，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，口头嗫嚅着答道：“嗯。” （待续）